好久沒講古了，今天再來講個古吧
小朋友，圍個圈圈坐好，聽老師講故事，今天講的是老師自己小時候的故事喔
很久很久以前，多久？五十八個年頭算不算久？那時是初中一年級的小毛頭
老師的爸爸是個最愛跳槽，在同一個職務不耐煩待久的人
於是就一直換工作，一個單位最長也待不到兩年
從鐵路到農墾到漁業到公賣局到林業到公路到汽車到農場，上山下海，林林總總
每次調工作都在老師的學期中間，從南調到北，北調到南，於是老師就被放單
寄住到別人家，學校宿舍，或火車通學
這些故事講起來，可以講一千零一夜，今天只講初一這一段〈初一就是國一〉
唉，這樣講故事很別扭，好久沒當老師了，還是回歸adrey的身份吧
我現在比較習慣當adrey
我要說的這一段，就是前幾篇「蔓草故居」的那棟房子
那年初一，從屏東搬上來才一年多，老公公又從基隆漁管處跳到台北公賣局
學期中途不能轉學，就又被落單，仍住在他們搬走的房子裡
董嬸家住二樓，還沒搬，我就與請的傭人一起擠在一間儲藏室裡，一坪大，兩個塌塌米
她叫彩虹，家住附近，以前是每天下了班就回家的，為了陪我，這段時間留下來過夜
搬走後的臥房空蕩蕩，我不敢住
這幾個月我放了學就待在這鴿子籠中，吃飯與董家搭伙，晚上彩虹陪我寫功課
她也才十幾歲，我們兩人無聊就翻儲櫃中的東西，發現了一綑信件
是董叔董嬸談戀愛時的情書，我們一封封的打開來偷看，肉麻的字句看得我們臉紅心跳
邊看邊笑，邊摸皮膚上的雞皮疙瘩，信太多了，好多綑，一天看幾封，每天是我們的餘興節目
這是住那房間最大的樂趣，其他時間都在孤單想家
董氏夫婦也是才二十多歲的大孩子，愛玩，每天不是出去看電影就是呼朋喚友的在家瞎鬧
聖誕節，在家開派對，我聽到董嬸對不知情的客人說這上下兩層樓都是他們的
樓下空著，因為太大不需要住，所以空出來專門作為接待客人，開派對時跳舞的場地
我聽了好心酸喔，默默的躲回我那小鴿籠中哭泣
從這時候開始，我就展開了火車通勤生涯，到了周六，搭火車回台北
周日再回到那燈光昏暗的小斗室中，又常生病，三天兩頭感冒，咳嗽，心情好壞
還好彩虹是個很善良的女孩，有她陪我，日子還不至於多麼無助
而那頭一次回台北的情境真是畢生難忘
公賣局宿舍就在現在南門市場的旁邊〈早已拆了改建，就是旁邊那棟大樓〉
搬家時，我去過一次，姥姥教我自火車站下了車如何去到那兒，我似乎記得了
但是那頭一次我單獨一人背了大書包去火車站搭車就已經惶惶不安
一個小毛頭，到了台北，出了站，看到那廣場人潮已經傻眼
沒敢搭公車，因為不熟，不知哪一線哪一站，就從依稀記得的方位探路走去
天也漸漸黑了下來，走到了現在中正紀念堂〈那時還是一片眷村和店舖和荒地〉
怎麼走也找不到公賣局宿舍的那條巷子，還問了人，也沒人知道在哪
來來回回走到腿快斷了，又餓又累
只好鼓起勇氣叫了一輛三輪車〈還是三輪車時代〉，說「到公賣局宿舍」
他對我笑了笑，這笑是什麼意思？他也不說什麼，踩了沒兩下，拐進一條巷子
就停下來說「到了」，啊？什麼，原來我跟本就一直在家附近繞著
我很感謝他，沒欺負一個不知方向的小女孩，去繞一大圈，問我要多的車資
很高興的下了車，奔進宿舍大門，走到我們家那一戶
竟然~~~燈沒開，門是鎖的，敲門沒人應〈那時沒電鈴這東西〉
周圍一片漆黑，這怎麼辦呢〈那時也沒手機這種東西〉
還好宿舍有個門房，門房管理員是個年輕男子〈還很帥〉
我去問他，他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只說「有看到他們出門，什麼時候回來不曉得」
我就到家前面的草地上蹲著，那兒是亂草堆，又黑不隆冬，好可怕
還不時的有不知什麼的小蟲子在跳，又有蚊子圍攻，肚子又餓得咕咕叫
他看我蹲在那兒太可憐了，過來叫我去他的門房裡等他們
他又怕我尷尬，就出去串門子聊天去了，讓我一個人坐他書桌前
桌子對著窗戶，窗外就是我家，我望著那完全黑暗的屋子等待主人回來開門
這樣等了好幾十分鐘，期間他還回來給了我幾塊餅乾充饑
〈這個好人，就是我後來編寫夢幻屋的故事時，把他編成了男主角，就是Jerry〉
終於等到他們回來，才知道是去吃喜酒，唉呀，難道忘了有個女兒要回家嗎
這就是公賣局宿舍，兩長排，兩頭四戶是眷屬宿舍，中間是單身宿舍
左邊木頭色的就是門房，我家就是右邊第一戶
這次驚心動魄的遭遇，還好遇到了兩個好人~~三輪車夫和門房管理員
幾十年後，我還是要謝謝他們，沒有欺侮一個無助的小女孩
~~~~~~~~~~~~~~~~~~~
我的結論是
只有在那個人心純樸善良的年代，作父母的才敢如此放心的任一個只是十二歲的小女孩放單
讓她一個人和陌生人住，一個人黑夜搭車，一個人闖東闖西吧
現在的父母我不相信有哪個敢這麼大膽的任一個小女孩曝露在沒有人保護的環境中生活，瞎撞
現在小孩都是過度保護，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
好是有父母的處處呵護，壞處是世道太險惡了，父母和孩子的壓力都好大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