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八班的天空

這篇要抄一段我的回憶錄裡面的內容，介紹一個學生

在我沒搞電腦，沒寫格子以前，沒事的時候就寫歌，背唐詩，背外國國旗等，以消磨時光

寫回憶錄是趁記憶還好，把以前的一些印象比較深刻的人事物寫下來，以備以後翻閱時還可以記起一些塵封往事，怕再老了漸漸忘了過去的事

像雄風，現在這個幼稚園已經不存在了，當年的學生也都已步入中年，成為社會的中流砥柱，我在雄風十年，帶的學生裡有些比較讓我記憶深刻的，不是特別頑皮就是特別聰明，這裡我要介紹的他，是又皮又乖又傑出，就是讓人很容易注意到他的一個孩子，下面就是抄自回憶錄的關於他的一段

杜ㄨ濱，他家住在濱海路而取此名，弟弟叫ㄨ海，這個看似傻呼呼，其實聰明絕頂的小男孩，在我教小班時分到我班上，第一天看到他，衣服穿得垮垮大大的，滿頭滿臉的汗，傻呼呼的笑臉，充沛的活力，對上學完全沒有恐懼感的神情，興趣滿盈的四處觀望，看到他這副德性，我想的是 "恐怕又有一個難以馴服的調皮搗蛋的小鬼頭要讓我頭大了"

事實上，我是猜錯了，他不但不是難以馴服的，而是相反，特別乖巧可愛，使人不得不打心裡喜歡的好孩子

教小班，如對牛彈琴一般，老師一人在台上唱獨角戲，小朋友發呆的有，胡扯亂答的有，哭鬧的有，尿褲子的有，在小班老師實在不該稱之為老師，只能歸為媬姆，或是耍猴戲的，能引起他們的注意，乖乖的聽話，不吵不鬧，就阿彌陀佛了，如果其中有幾個完全懂妳的意思，照妳說的話做的，那真是如獲至寶，不知多欣慰，而杜ㄨ濱他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比方說，上課時問小朋友"我們來唱歌好不好?" "好~~!"，答得最大聲的是他，"小朋友，明天是什麼節?" "中秋節!"，也是他最先答出正確答案，別的小朋友就會跟著"中糾節" "糾糾節"的附合，不管對錯，總是有反應了，有他帶頭，班上生氣蓬勃多了

有一天，上課中間，他父母來，有事要帶他回家，他一看爸媽來，高興的蠟筆一丟，往教室外奔去，他媽媽見了頓時板著臉說"怎麼這樣跑出來，要跟老師說"，他忙站在門口大叫"老師再見"，爸爸又問 "東西收了沒?" "沒有" "要收好才能走"，他馬上又跑進教室，按步就班的把鋪了一桌子的蠟筆收進蠟筆盒，蠟筆盒擺進蠟筆箱，圖畫紙繳到講台上來，再跑出去，又被父母訓斥 "走要告訴老師呀"，他又回頭來，畢恭畢敬的站教室門口一鞠躬 "老師我回去了"，看到這一幕，我才了解，他為什麼不同於其他的小孩，什麼樣的父母就教出什麼樣的小孩，有的父母，中途來帶孩子回去，往教室裡對他孩子手一招，再對老師點個頭，表示打了招呼，就帶走了，還有更過份的，遠遠的叫一聲"王大毛!"，連招呼都不打，就帶了小孩揚長而去 !

 有一次，最令我害怕的意外事件竟發生在他身上，那天下了課，他跟著大夥兒衝出教室，興奮的往鞦韆那兒跑，想佔一個鞦韆，卻有先下課的別班小朋友在盪，他跑得太快，被正在盪得高高的鞦韆"碰"的一聲打在頭上，應聲倒地，額頭上馬上鮮血冒出，我還來不及嚇軟，毫無考慮的餘地，趕快用手帕緊緊按住那傷口，余太太(工友)跑來幫忙，抱著他往醫院衝，高雄省立醫院就在附近，他姐姐在大班，聞訊趕來，跟著一起護送他去醫院

在急救室中，這姊姊表現了最偉大的手足之情，她不斷的摸著她弟弟的臉，安慰他 "不要怕，姊姊陪你"，看到大夫拿了器具來縫針，她是個女孩，本該感到害怕，但她卻掩藏了恐懼，說著 "弟弟，不要哭，要勇敢"，把她弟弟的手抓得緊緊的，看著那針一針一針的縫進皮裡，再拉出來，她眼眶滿含眼淚，為了要弟弟勇敢，自己強忍著，一直跟弟弟說 "很快就好，男孩子不能哭"，他真的聽了她的話，咬著牙一滴眼淚也不掉下來，一聲痛也不喊，這麼小的孩子有這麼大的忍耐力，這對姊弟真令人感到可敬可佩，他們的姊弟之情發揮到了極致，叫我這做老師的看了都感動到想哭 (縫針時雖局部應該有打些麻藥，但那根針在他眼前揮來戳去的，也夠嚇人，而且那姊姊眼睜睜近距離看到這縫針的動作，滿臉的血也因趕時間還沒擦乾淨，那是夠驚悚的，要是別的小女孩早就躲到老遠不敢看了，她也才五歲呀!)

後來通知了他父母，父母趕了來，看到兒子頭上層層紗布包裹著，自是心疼，但並未對老師有所責怪，只問他 "還痛不痛?" "不痛了" "下次出來玩要小心，不要跑太快，知不知道"，我對他們全家從此產生了崇高的敬意

升到大班，他還是全班反應最好，最機靈的學生，所以那年開運動大會，我們選了他做大會司儀，負責發號司令，他知道自己的責任重大，非常賣力的，中氣十足的喊著 "運動大會開~始~" "主席就~位~"   "唱國旗~歌~"，站在太陽下，又用足了力，那滿頭滿臉的汗流得更是像潑了一桶水在他身上似的，但是他專注著他的職責，全然不理會在眼睛上鼻子上流著的汗珠，六歲不到的孩子啊，像個統領大軍的總司令

節目開始後，老師忙不過來，找他幫忙 "杜ㄨ濱，去告訴包老師，她班上的節目到了，趕快準備出場"，他奉了聖旨般的飛奔而去，看他跑得那麼快，真怕摔破頭的歷史重演，趕快在他後面大叫 "跑慢一點，不要衝那麼快 !" 他從小就是這樣跑起來像脫兔一樣，活力太充沛了，看得人心驚膽戰，尤其是他曾出過事，額頭上那塊疤痕恐怕要伴著他一輩子了

他就這樣在運動會上熱心的幫老師到處奔波，聯絡各節目的進行，又維持小朋友的秩序，忙得不可開交

他畢業後，大約過了三四年，有一天他來雄風"回憶兒時"，長高了許多，還是滿臉堆著笑意，還是一頭的汗，卻有了大男孩的帥氣，看到我，鞠著躬叫"楊老師"，真高興見到我的得意門生又回來看看，讓我也看到他長大的樣子

這一篇因為是誇獎他，所以公開他的照片，和半公開他的姓名，不知會不會哪天被他搜尋到，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雄風的日子，頭上那塊疤還在嗎，還記不記得楊老師，他現在五十多歲了，我想他現在應該是在警界服務，因為他小時候的志向是當警察，抓壞人，他有滿腔的正義感，而且他爸爸也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