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八班的天空

沿續上一篇的開山闢海，再來談談海，因為我對海又愛又恨，有很複雜的情緒

蔣勳有一首詩寫道 "如果你是島嶼，我願是那環抱你的海洋，如果你張起了船帆，我願是那輕輕吹動的風浪"

這兩句好醉人，我好喜歡，沒事就拿來低吟

然後前些時候再聽到張雨生唱的"大海"，又勾起了心中的波濤，像海浪的波濤一樣

"從那遙遠海邊，慢慢消失的你，本來模糊的臉，竟然漸漸清晰，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有把它放在心底。茫然走在海邊，看那潮來潮去，徒勞無功想把，每朵浪花記清，想要說聲愛你，卻被吹散在風裡，猛然回頭你在那裏。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曾經的愛，就讓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戀，就讓它隨風飄遠，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所有受過的傷，所有流過的淚，我的愛，請全部帶走 "

這首歌觸動了我的思緒，那歌詞好像我寫的，那就是大海給我的感觸

海，對我來說，有一段不同於一般人的經驗，那就是民國三十四年抗戰勝利自印度回中國，不是搭的飛機，而是自海上乘船，那船是挪威籍的貨輪，順便載客，旅客只有二十幾人，(我這畫上把船名寫成中國，是不正確的，抱歉)

我們在海上行駛整整花了一個月，我也不懂當初為何要搭船，這麼的折騰人，說起來印度和上海都在亞洲的南部，應該不遠，但看地圖就知道，要經過孟加拉灣，麻六甲海峽，印度洋，南海，太平洋，東海等，要繞馬來半島，新加坡，越南，海南島，菲律賓等的南洋群島，經台灣，才到中國海，才到上海

一個月不著陸，對我這小孩子來說，還並不覺得苦，我和周家的女兒官兒一般大，我們兩人成天抱著娃娃在船上東鑽西鑽的玩，又到甲板上看海浪，又講故事的其樂無窮，因為在公海上風平浪靜，不會暈船，只有快到上海時駛進了中國海灣才浪大起來，那時就暈得一蹋糊塗，吐得稀哩嘩拉，慘斃了

除了海上航行一個月的經驗，就是住在基隆先後七年，近距離的住在港邊，所接觸到的是漁港的氛圍，漁民的生活型態，搭車從家裡到市區全程行駛在海岸邊的道路上，與海算是每天都擺脫不掉的親密接觸吧

海可愛嗎，值得愛戀嗎，問那些討海人，他們一定給你反面的答案，討海的辛苦和危險是無法言喻的，多少的捕魚人葬身海底，多少的商船海員漂泊海上寂寞孤單經年累月，把情感投置在別國的岸上，說他們花心，置家中糟糠於不顧，有時也情有可原吧

要憎恨海洋嗎，它是無辜的呀，它的生態就是那樣，風大了就該起浪，誰要人類不自量力的去與它搏鬥呢

喜愛海洋，也是盲目的，在岸上看著它，覺得它美，覺得它浪漫，實際上它是隨時會波濤洶湧的，會捲起千層浪的，會把人捲入海中的

像我，一個在陸地上總是陶醉讚嘆的無敵浪漫的人，一旦上了船，風浪一起，不消兩下子就暈船了，就吐得寧願死掉了，就憎恨海洋了

回想基隆那段日子，以接被海整到破產，我與恩娜也被波及到過苦日子，海是個無情的傢伙的思想深植恩娜心中，相對的她也不喜歡與海有關係的人，更恨那些討海人，偏偏我們住在海邊，往來的不可避免的都是這些人，船員，開漁船公司的，開商船公司的，水產學校學生，海專學生，教海洋學的老師，連上教堂的教友都百分之九十是這些人

而我每次在教會裡交了朋友，或她的教職員同事和我打了照面，多聊了幾句，她就緊張了，常常滿臉嚴肅地來質問我"妳和他要好啦? "，"不可以喔，他是海員，海員心不定，出海幾個月才回來，又花心，會在外面亂搞~~~~"不拉布拉訓一堆，天哪，那麼緊張，我又沒要和人家深交，朋友聊聊天也不可以嗎，她就是要把我包一個厚厚的防護罩，千萬不可以被那些人騙了，我心裡想，那是妳的同事啊，那是教會的教友啊，我們難道住在那裡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以防被人盯上嗎，搞得她也緊張兮兮，我也不知該如何拒人於千里之外

其實也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不是，做海員的就犯了滔天大罪嗎，也不是個個都是毒蛇猛獸吧，怪只怪我們不該住在那個地方，可是又不是我要住在那個地方的，我心中吶喊了無數次"又不是我要住在這裡的 ! "

這就是海，這就是海帶給我的一切 ! 美的，綺麗的，夢幻的，困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