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八班的天空

住在都市叢生裡的人，無論何時何地，四周都圍繞著人

陌生的，熟悉的，街上擦身而過的，車上鄰坐的，餐廳鄰桌的，隔壁的鄰居.....

這些人，你也許一生和他只有一面之緣

也許天天和他打照面，但卻從不知他是何等人物

都市人是疏離的、冷感的、與人保持距離的、不是那麼容易熟稔的

我今天要講的這個人，他和我們作鄰居作了二十多年了

我幾乎天天聽到他的聲音，熟得不得了

但我記得的，只見過他一次面，那還是我們剛搬來的二十多年前

那時的他還是一個一歲左右的小男孩，媽媽揹著他在陽台上洗衣服

我們的陽台和他們的陽台緊鄰，我們是AB兩棟同一層樓的鄰居

我們兩家的陽台因為都裝了鐵欄杆伸了出去

那欄杆與欄杆之間的距離大概只有一個手臂的長度，伸手就可以摸到對方的欄杆

那天那才牙牙學語的小娃娃看到我們陽台上的花

〈那時我的這陽台上放置了一整排的花盆，開的花都向陽的伸出了鐵欄杆

向著他們家長去〉

他在他媽媽的背上看著這邊，小手指著花說「花~~花~~」

媽媽應著「對，花花，好漂亮喔」，這是我唯一的一次見到他

驚鴻一瞥，奇怪的，之後他就沒再出現在陽台，都只看到他兩個姐姐

或許是他在的時候我都不在陽台

後來他們家的陽台加裝了窗子，人都看不到了

他慢慢長大了，上學了，他有自己的一間房間，就在這陽台外的那窗子裡

他寫功課時，我聽得到他窗裡的讀書聲，書桌就放在面對我們家的窗邊

檯燈亮了，他都把窗簾緊緊拉上，所以我看不到他

他是個從小就愛唱歌的男孩子，卻有點五音不全

興之所至，引吭高歌，低聲吟唱，我都從來聽不出來他唱的是哪一首

我也算是歌曲通，流行歌，中外民歌幾乎都熟悉，卻無法聽懂他在唱什麼

他好像就是讀書讀累了，要提振精神，吼兩句以免睡著吧

而他，就在這些隨興的歌聲中長大了

從稚嫩的童音，到尷尬的變聲期，到現在的雄壯男聲，他不知道都被他隔壁的媽媽聽去了

我也不是刻意要偷聽，我的主臥室就在陽台內，耳朵又關不起來的

我對他的聲音這麼熟悉，卻不知他長得什麼模樣，在街上迎面遇到也不認得是他

是不是很離譜呢，生活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卻神龍見首不見尾，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他的爸爸媽媽還常見到，因他們在樓頂花園澆水忙碌的時候，我們如果也在頂樓花園就見到了

他的年齡和我們住在這房子的歲月幾乎一樣，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

高興起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突然冒出兩句不知名的聽不懂的歌

而且多半就只唱這麼兩三句，想再聽下去也沒了

這個從小唱著歌的鄰居男孩，真是神秘到家了

太奇怪的一種感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