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日清晨，老三帶著三個孩子等在旅館
老米駕車，大米作陪，帶我回屏東去懷舊
屏東，我快五十年不曾回去過了，那是我度過孩提時代的地方
在駛往屏東的路上，心情起伏，「近鄉情怯」
有「少小離家老大回」的複雜情懷
中間經過鳳山，那兒我也去過很多次，實踐同學住那
小鄉鎮現在變得好繁榮了
經過屏東大橋，以前小時候經過時，見到下面河床上滿滿的西瓜
進入了屏東市區，心裡在納喊「屏東，我回來了」
找到勝利路，每天上學放學走過千次的路
兩旁只有稻田和椰子樹和牛車的小路，現在樓房、店舖林立
開了一段路，右邊巷口柱子上出現「勝利國小」的指示牌
到了，就是這兒，轉彎進去，左邊那道圍牆，我告訴大米，那就是我家
開到正面一看，現在是中華電信的辦事處了〈請看上面↑〉
這整棟大樓所在地都是我家啊，那時有前後院，後院有無數的水果樹
正對面就是勝利國小，名稱一樣，但是完全看不到原來的樣貌了
這就是我的母校
原先僅有的L形兩排平房教室早已拆了，不見蹤影
連我畢業前高高興興上的新落成的教室也拆光光
我現在站的這個紅磚路這一塊，就是當年的新教室所在地
對面那三層樓的教室大樓，原先是超出校園範圍的
是一片荒地，應該是校園擴大了
請看昔日的勝利國小
我環顧四周，在我記憶中還留存的恐怕只有這三棵椰子樹了
我默默向它們說「我回來了，這麼多年你們還挺立在這兒
看盡了學生一批批的成長、畢業，如今垂垂老矣還回來看你的有幾人？」
走去學校對面，正告訴老米說「原先我們家隔壁是美軍俱樂部」
就發現，咦！這白色平房不就是嗎，它們還在！只是荒廢沒在使用了
伸頭自上鎖的大門縫裡往裡探望，三棟平房也都還在
這是老米爬到高處幫我往裡照的照片
想當年，這兒有多少的美軍小伙子〈那時沒「帥哥」這個名詞〉
在此留連，歡樂，有活動中心、電影院、舞廳等等
我們家側面的窗子就可看到他們的動靜
家裡請的人也常常帶我溜進去看電影，看他們玩樂
如今房屋還在，人呢，歡笑聲呢，美軍早就不協防了
他們回國也早就子孫滿堂了吧
告別這裡，請老米往前開
想看看那一大片空軍宿舍現在變怎樣了
開過去一看，呀，全部都還在，日本房子，百年老屋
大多荒廢無人在住，卻還是有幾戶有人住著
我自這一戶探頭進去，茂密的水果樹，這不就是當年和同學來偷水果的一家嗎
被女主人發現，自屋中追出來大喊「野孩子！」我跑在最後，差點摔倒
過了幾天，姥姥帶我到空軍宿舍訪友，好死不死，訪的就是這家
我進了門，認出那漂亮的女主人，頭低低，心想這下糟了
會不會告訴姥姥「妳女兒是小偷」，但是她不知是沒認出我來
還是仁慈不說破，始終客客氣氣的，還請我吃「水果」
說「小妹妹好文靜」
站在它前面，整個兒時回憶都湧現了
然後，請老米帶我去青島街
從學校對面的家搬到青島街來，我仍讀勝利小學
才會每天走那麼長的一條勝利路去上學
找到了有許多大樹的公園，我就知道了方向，轉個彎，果然看到了
我們家是青島街一號，很好認，就在路口，赫然發現，它也還在
我們搬走時，民國四十年，已經過了五十七個年頭
圍牆裡面的家，沒人住了，但還是保持原樣
右邊是大門，中間窗子是餐廳，左邊高窗子是廚房
臥室在後方，後面還有大院子，也有無數的水果樹
〈自己家都有吃不完的水果樹，幹嘛去偷人家的，都是同學起哄，作跟屁蟲〉
請看在這兒我們往日的身影
這右邊的白灰牆的一間，是後來住的人加的，原先自這兒通往後院
正對面的阿婆〈對面一排平房也還在，只是有修整過〉看著我們賊頭賊腦的在望那破屋
老米就去和她打招呼，據她說，這兒住了一家姓林的，住了好多年，後來欠債跑路
〈她原以為我就是那姓林的家人〉房子查封，〈就是這樣產權不清，才沒拆吧〉
她在此住三十多年，我是五十多年前住在這的啊
看到這屋子的殘破的景象，不盡悲從中來
想到幾年前寫的一首歌，抄在下面
那首歌是為了看到基隆的舊居還在，卻殘破，所寫的
也適合今天看到的此情此景
69 蔓草舊居 92.3.31
歷經了多少風霜 走過了多少苦難
人生的道路匆匆數十年 我又回到舊日的故居
那幽靜的庭院中 有我輕狂的年少
那溫馨的小屋裡 有我快樂的童年
如今我回到這裡 卻見它蔓草叢生
曾經滿園花開 曾經綠樹如蔭 曾經滿屋歡笑
如今淹沒在蔓草之中 如此荒廢 如此悽涼
含著滿框的淚水 我站在蔓草間
過去的日子永不回來 過去的歲月不再
我好想 親愛的媽媽 還在那屋裡等我回家
我好想 快樂的魚兒 還在那小池塘裡游來游去
我好想 悠悠的歲月 能逆流而返
我好想 眼前的荒廢景象 只是幻夢一場
我好想 眼前的傾壁頹牆 只是幻夢一場
我好想 眼前的一片悽涼 醒來一切如往常
這歌寫的時候，和以後每次唱它，都會不由自主的哽咽，自己感動了自己
從這個家往運動公園走去的巷子，右邊一整片矮房子也還在
這兒原是一大片蕃薯田
三十八年大陸淪陷，大陸難胞一批批來台，無處安身
這兒倉促之間，我們眼看著在最短時間內蓋起了上百間簡陋的房舍
這應該是台灣最早的眷村吧，這樣臨時搭建的屋子，也能撐這麼多年
快六十年了呀，也真服了它，別的眷村大多變國宅了
這兒偏遠，沒人關心他們，為他們蓋新樓嗎
這就是好像我們家大院子的公園體育場〈太近了，走兩分鐘就到〉
這個跑道就是我小時候學騎腳踏車的地方，車太高，人也太笨
摔了多少次跤，膝蓋破皮，再摔在破的皮上流血，再摔在同一個地方痛徹心肺
慘哪，腳踏車是這樣學會的
有一年省運會在屏東舉行，這兒因而蓋了漂亮的看台，以前是沒有的
以前自家中可以望見遠方公園的綠樹如蔭，這樣一擋看不見了
不知為何，我曾無數次的在夢中回到這公園來，在公園裡亂竄
迷失了方向，要找青島街的家，卻始終找不到
這次真實的來到了這裡，也找到家了，怎麼彷彿仍在夢中
是不是過不久又會醒來發覺仍是一場夢？
本來還想去看看我讀了一學期的明正中學，就在公園旁邊
但它遷走了，就算了吧
結束屏東之行，這一趟真是收獲滿滿
要再次謝謝老米，若不是他，我是不可能看到這麼多舊時的家園的，感激啊
本篇後記：
住在青島街我們家正對面的那一排矮房子中的一家姓柯的
有個女兒長得很清秀，那時在上中學，我們常到他們家去串門子，她也有和我們聊天
我們後來搬到基隆，幾年後得知她當了台語影星
就是那時大名鼎鼎的柯玉霞，她以亮麗的外型以及生動的演技一出道就名氣響亮
並獲得第一屆台語片影展金馬獎的最佳女主角
後來又加入中影演過國語片
但是她1956年開始演出第一部片子，到1959年演出最後一部片子
中間演了十四部片子之後，就急流勇退了，一共才短短三年
因為結婚而息影了，殊為可惜
待續~~~下一篇：高雄懷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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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11.後記
今天離我回屏東懷舊已經兩年了，兩年後的現在，格友莎士比倫特地為我跑了一趟
把青島街這個家仔細裡裡外外巡視了一遍，院子和屋內的每間房都拍了照
po在他格裡的一篇文「青島一號事件簿」的上下集，看了那房子的現狀
使我又傷感，而小時候的點點滴滴的記憶又都浮現了起來
莎子，你辛苦了，我由衷的謝謝你
現在把這兩篇連結在這裡，那就是我小時候的家呀
青島一號事件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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